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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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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195

老頭勉力扯出一個笑容, 想要安撫謝雲隱。

但他的五臟六腑實在太痛。

他一個字都沒有說。

只是吃力地拍了拍兒子的肩頭。

謝雲隱淚落無聲。

正在這時。

松月的戒指,無聲無息,刺向謝雲隱抱著老頭的那一只手臂。

這一次, 情緒激蕩中的他, 反應比平時慢了一拍。

珊娜全力撲過去。

她攻擊的目標,卻是松月。

“愛情降”不可以給松月!

毀了, 她都不會給她。

不過, 她畢竟相隔有一段距離。

眼看, 尖刺就要刺入謝雲隱的黑毛衣。

已經奄奄一息的老頭, 忽然伸出蒼老幹枯的手。

擋在了兒子的手臂上。

松月的五只手指。

五個戒指的尖刺,全部刺入老頭的血肉。

這時候,珊娜已經沖了過來。

一掌打在松月的胸口。

下一刻。

她驀然收回手。

翻開手掌, 美麗的大眼睛, 定定地看住掌心。

震驚道:“松月,你……你好狠……竟然連裙子上,都下毒?”

只見,她打中松月胸膛的手,此時, 已經變成漆黑。

誰又料得到,看起來那樣皎潔無辜的少女, 身上最純潔無瑕的白裙子上, 竟然也有劇毒!

“噗。”松月吐出一口血,笑容歡暢。

她拼著被珊娜打上一掌,就是為了這一刻。

就在這時,又中了降頭毒, 又中了“愛情降”,眼看快要活不過來的老頭。

竟然癡癡惘惘朝著松月說:“松月小姐, 你……你好美……”

松月和珊娜一齊怔了一怔。

松月還沒反應過來。

珊娜已經驟然爆發出瘋狂大笑,她一邊笑一邊用手指指著松月:

“哈哈哈,松月啊松月。人算不如天算。你這是壞事做盡,老天爺賞給你的!”

她看看老頭,又看看松月,笑個不住。

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好不容易,她才勉強停住笑,說:“松月,妹妹祝你同亭伯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啦!”

她這是第一次,開口自稱妹妹。

卻是為了諷刺得更加辛辣。

讓松月更加沒臉皮。

松月一張臉蒼白。

珊娜幾乎沒笑死。

謝雲隱再顧不上那一對惡女。

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送爸爸去醫院!

也許,也許還來得及……

上一次,他被大貨車撞。

不是,也沒有事麽……

謝雲隱抱著老頭,雙腿驟然踢出。

將兩個惡女遠遠踢開。

抱著老頭,驀然沖出山洞。

山洞外,夜已深沈。

一輪月牙,高掛天邊。

淡淡的月光,灑在山路上奔跑的兩父子身上。

如同鋼針,落下。

好痛……

好痛……

一個人的身體好痛。

一個人的心好痛。

“噗……”顛簸的奔行中,老頭又是一口黑血吐出。

連半枯的白發,都沾染上了血跡。

他臉上的皺紋更深。

整個人憔悴得驚人。

“爸爸,你堅持住!”謝雲隱嘶聲喊道。

恨了懷抱中的人一輩子。

他再沒想到,原來真的將要失去他。

是那樣地疼痛。

“阿隱。”老頭的聲音很低,卻帶著微微的笑意。

謝雲隱低頭,看向懷中的老頭。

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一定看錯了。

老頭竟然在笑。

滿臉微笑。

“爸爸,你忍一忍。下了山,我們就打車去醫院……”

老頭的笑容更加虛弱,卻也更加燦爛:

“阿隱,我好高興。”

他費了好大勁,才繼續說:“還能聽到你叫爸爸……我……我連做夢都不敢夢見……”

好多的眼淚湧出老頭的眼眶。

但他臉上的笑容,好燦爛。

每一條皺紋,都舒展開來。

他這一生,都在茍活。

好似陰溝裏的老鼠。

他對不起自己。

更加對不起阿隱。

他一直以為,可以活下去。

就好。

付出什麽代價,都總算還可以活著。

但現在,他才真正懂得。

原來,那樣毫無尊嚴,沒有親人,只有痛苦的活著。

才是真正的無間地獄。

他笑得好欣慰。

原來,他還有機會贖罪。

為從前做過的一切,贖罪。

老頭拼命伸出手去。

想要摸謝雲隱的臉。

卻擡不起,夠不到。

謝雲隱怔怔地看著他。

兩雙眼睛對視,彼此的心意,都在靜默的視線中。

他將老頭抱得更高一些。

腳步放緩。

頭卻輕輕俯貼過去。

老頭幹枯的手,摸上謝雲隱的臉,那樣貪婪,那樣渴求。

二十年呀!

他同他的阿隱,二十年都沒有過這樣的親近。

老頭輕輕地在謝雲隱耳邊,說:“阿隱,對不起。爸爸……對不起你……”

他說著說著,又一口血湧出。

披在他身上的軍綠色的飛行夾克,胸口都被染紅了。

謝雲隱眼淚好似斷了線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爸爸,你別說了。我們去醫院,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老頭輕輕搖了搖頭。

想要說什麽,還沒有說出來。

前面的山路,忽然,轉出幾個人。

當先的穿著白大褂,戴著白色船形帽。

“是不是謝先生?”黑暗中有人出聲。

好多手電筒的光打過來。

謝雲隱警惕地問:“你們是誰?”

那個白大褂開口:“我是城中醫院的醫師。慕今拿督叫他的人送我來,說是有病人需要急診。”

謝雲隱怔了一怔,忽然記起。

在松月出現之前。

他確實給拿督打了個電話,問他有沒有醫生可以治降頭。

謝雲隱兩只眼睛,都在放光。

趕緊說:“醫生,求你看看我爸爸。他……他降頭發作,又接連被下毒……”

大馬醫生聽了,趕緊叫後面那些人:“將我的單架擡過來。”

立即有兩個穿西裝的男人,飛奔下山,去拿車裏的單架。

醫生這才讓謝雲隱,將老頭放在地上。

“謝先生,我先替你爸爸檢查一下。”他交代一句,就從白大褂中,拖出聽診器。

謝雲隱瘋狂點頭。

心中怕得要死。

剛剛還以為,爸爸一定死定了。

眼前,忽然有了光亮和希望。

他自包中,掏出一大把令吉:“醫生,求你救我爸爸,再多的錢,我都給你!”

那位大馬醫生,一邊將聽診器挪到老頭胸口,一邊同謝雲隱說:

“救死扶傷,是我們醫生的職責。謝先生,你不要說話了,會妨礙我聽你爸爸的心跳聲。”

“好,好……”謝雲隱慌亂點頭。

他站得離兩人更近一些,連呼吸都屏住。

生怕驚擾了醫生。

冰涼的聽診器,觸到老頭的心口。

老頭體內一陣翻江倒海的痛,一口血猛然又噴了出來。

謝雲隱驚跳,想要喊人。

看見大馬醫生,還在聽診。

他一點聲響,都不敢弄出來。

下一刻,醫生終於聽完,站了起來。

謝雲隱又驚又疑,去看醫生表情。

大馬醫生向他搖了搖頭,站開了。

謝雲隱木然看著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的雙唇放顫,好不容易才說:“你救他啊,醫生……”

說著,說著,終於哽咽無聲。

醫生輕聲道:“謝先生,你同你爸爸好好告別吧……”

實在是太晚了,他也無能為力。

謝雲隱眼眶發紅,瞪著眼前的醫生。

給了他希望,又將希望全都奪走的滋味。

痛得好似,有人在他心上插了把刀。

又拔出來。

原本以為,拔出來就不痛了。

其實,拔出來,人就死了……

他輕輕地蹲下,抱住老頭,輕喚:“爸爸……”

他好後悔。

父子兩這一次的相處,他都沒有能夠好好對他。

一直都在吼他,兇他。

恨他,怨他。

因為,他以前出賣了他。

這一次,又出賣了他。

他的心,被刀插了又插。

根本不敢再信謝離亭了啊。

老頭自迷迷糊糊中看了一眼。

好半天,他才輕聲道:“阿隱……”

他的臉上浮起一個歉意的笑容:“我差點……睡著。”

“不要睡呀,爸爸!”謝雲隱泣不成聲。

老頭的聲音都在發顫,卻帶著奇異的喜悅:“不要哭,阿隱,我們都要……都要感謝……老天。它……它賜給我……這……這十天……”

謝雲隱嘶聲道:“你別說了!”

他的心揪在一起,連呼吸都困難。

老頭微微一笑,輕聲道:“有這十天,我死……死也……瞑目了。”

他沒有聽謝雲隱的,因為,他自己知道自己事。

如果不說,他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謝雲隱聽到“死”字,再也忍不住了,淚如泉湧。

“阿隱,你回……回香江……去。”老頭好不容易將要說的話說完。

謝雲隱伏在他身邊,肩頭起伏不住。

一只幹枯瘦弱的手,伸出。

想要去摸他的頭。

可是,那只手才微微擡起。

即刻,無力垂下。

終於,一動不動。

“爸爸!”野獸般的叫聲,響徹山野。

這時候。

先前跑去擡單架的拿督的人,終於擡著單架返回。

可是,已經沒有用了。

冰涼的月光,照在幹枯瘦弱的老頭身上。

他的雙眼永遠闔上了。

唇邊,卻有一朵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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